文 | 李志联
干过银行信贷工作的人都知道，放贷容易收贷难。我有幸在农行县、市两级行的信贷部门工作过几年，对收贷之难深有体会，但难中有乐，收贷路上别有滋味。
一 收贷之歌：收完贷款再回家
十多年前，由于受“粮棉油”等老贷款的影响，我曾工作过的农行鄄城县支行不良贷款一度占比较高，清收盘活的任务很重。为此，县行成立了专司清收盘活的资产经营部，配备了专用车辆，我也从营业网点调入资产经营部工作。
早上7点刚过，主任老张就照例开着我们的清收专车（昌河面包），拉着清收小组的老杨和我满怀信心地上路了。我们清收专车的最大优点是，除了喇叭不响，其它地方都响，回头率很高，使得车身两侧“还贷光荣，赖账可耻”广告标语的宣传效果极佳。每次到了目的地，老张都会调侃一句“看看人全不”，同时对车子做一次简单的检查，主要是“看看车轮子还够不够”。车子虽旧，车手却是新的，在成为清收专车之前，这辆小昌河曾一度做为县行培训司机的免费基地，为鲁西南金融事业的快速发展立下了汗马功劳。
老张虽是主任，年龄又大，却喜欢开车。我是他的兼职秘书，借据保管、利息核算、手工填单、看路问路等杂活，一应俱包。开车就开呗，尽管技术一般，他还喜欢开着车唱歌，胡编乱唱，什么“你填着单，我开着车，饭顾不上吃，水顾不上喝，啦啦啦啦啦啦，收完贷款再回家，再回家”，我称之为《收贷之歌》。出了县城不到五公里就上了坑坑洼洼的滩区小公路，老张喊了一声“上高速啦”，车速随即慢了下来——我们也开始了当天的清收计划、盘活对策等车上办公。
那两年，我们白天忙催收，晚上开会交流，同时准备第二天收贷需要的资料，不断掀起收贷收息高潮，多次受到上级行表彰和奖励。多年过去，当时收了多少不良贷款我没记住，老张开的小破车和自编的《收贷之歌》却一直在我脑海里晃荡、回响。
二 贷前调查：不能吃的风干鸡
2019年山东农行全面推出“鲁担惠农贷”以后，由于解决了“担保难”，政府对从事“种养加”等特定经营项目的资金需求又有利息补贴，贷款成本大幅降低，业务量激增。为有效防控风险，上级行要求金额100万元以上的农户贷款要由市行信贷前台部门联合支行进行贷前调查。为提高工作效率，我们实行集约化调查，集中利用时间调查某一个地方的初选成熟贷款项目，减少在途时间。
有一次去调查某乡镇的几家大型养鸡贷款户，看完第三家已是中午12点多，我们拒绝了养鸡农户一起吃午饭的盛情挽留，带着几分饥色走出大棚，计划到附近找个小饭店简单吃点，以便下午再调查两家。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客户经理小刘自告奋勇搜寻着路两旁的饭店，突然发现前方几百米处，在树木掩映下挺立着一块大广告牌，上书三个大字“风干鸡”。小刘说这里离养鸡场不远，食材肯定地道，吃个特色吧！于是，赶紧招呼驾驶员减速，靠边看看。大家都说，风干鸡还真没吃过呢，还是高手在民间啊。等车驶近，我猛然发现，“风干鸡”下面还有一个字呢：粪。原来是“风干鸡粪”，旁边有个鸡粪场，根本没有饭店。驾驶员扭头问我还停下看看不，我摆手示意快走，这个地方不干净，咱换个干净的地方吃吧！
三 贷后检查：会“说”外语的牛
近几年，鲁西南养殖肉牛的农户逐渐增多，一是牛比较皮实，很少生病，好养活；二是包括贷款、防疫、市场流通等在内的国家惠农政策好，激发了农户的养殖积极性。
养牛户老黄的农担贷款即将到期，由于养殖规模扩大，申请增加贷款额度，说有头牛还会“说”外语。我觉得这个老黄在吹牛，但既然申请续贷了，结合贷后检查，正好去现场看看。
进入老黄的养牛场，他指着东边新建大棚下那一溜正低头吃草的黄白花毛色的半大牛犊说，“这是我刚从新疆引进的100头西门塔尔牛，一年以后体重可长到800至1000公斤，比咱们当地的黄牛高出一头。”我仔细看了看，确实比咱们当地的黄牛健壮、肯吃。老黄走到食槽中段，用拌草料的小木棍轻轻打了一下靠近石柱的那头大牛犊，牛犊停住了吃草，竟然抬头朝天“哞哞哞呜哇哇”叫了几声，并不躲闪。老黄得意地说，“我的这批牛会说外语，你们都是文化人，听出来牛说啥了不？”我说，这分明是牛语，谁能听出来啊！老黄翻译道，“牛说我正好好吃草哩，你打我干啥，我抗议！”一句话，把我们都逗乐了。
我学着老黄的样子，走过去也用拌草料的那根木棍轻轻打了一下那头牛犊，牛犊停住了吃草，同样抬头朝天“哞哞哞呜哇哇”叫了两声。我问，这回牛说的啥？“欢迎农行的领导，我需要贷款！”老黄翻译的很快。我笑着说老黄，你没当外交官真亏。在核实老黄的买牛手续、银行转账流水等必要资料后，结合他这次扩建大棚的开支，经过合议，我们决定为老黄追加100万元的肉牛养殖贷款额度，一周后，贷款顺利批复并发放。
时光荏苒，风物流变。两年多前，我离开了信贷前台岗位。那位唱《收贷之歌》的老张早已退了休，我也吃上了真正的风干鸡，听说老黄的养牛场更加红火了，不知道会说外语的牛还有没有......
作者简介：李志联，笔名牧心。散文《母亲的红腰带》荣获中国金融工会“第一届金融文学奖”，散文《村人漫记》入选《2012中国散文年度佳作》，出版有散文集《有一种情怀叫唐宋》。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青年作家协会理事，菏泽市作家协会理事，菏泽市青年作家协会副主席。现供职于农行菏泽市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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